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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抗抗的著名散文

作者:大山发布时间:2023-02-11浏览:458


散文集《橄榄》 橄榄-------张抗抗 冬天从这里夺去的,新春会交还给你。——海涅 那一片密集的橄榄树林,停立在黄褐色的山坡上,树梢上似乎挂着几片低低的灰色浮云。

虽值冬令,树叶儿仍是青苍葱郁。

然而在那油绿的叶片背后,秋天的缀满了枝头的尖尖的小果,却早已被采摘得一干二净,连一颗也不曾剩下么?我愿走遍这橄榄林来找到它们。......可是,我知道,我是再也不可能找到他了。因为‘我没有看见过他的脸,也没有听见过他的声音,我只听见过他轻蹑的足音,从我房前上走过’。我到哪儿去录觅他呢?实在我连他的模样也记不得了啊。

在我纷繁的记忆中,他很像崇山峻岭中的一条小溪流,隐没在遮天蔽日的林木深处,只在偶尔的一瞥中,能看见溪水的闪烁,却找不到它的来源,也寻不见它的去路。有时候,他好像在我的生活中永远地消失了。可是,在那意想不到的记忆的瞬息闪电中,他又清清楚楚地站在我的面前。

想要忘掉他是不可能的。尽管至今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。...... 我徘徊在这一片生机勃勃的林中,于是,那多年前尝过的橄榄——一小的、生脆的青果,那甜津津的苦味,又从嘴边汩汩地流进了心底。

...... “给!”他的一只大手掌摊开在我的面前,手掌上似乎滚动着什么。我不想看,我正在伤心地哭泣。没完没了地抽动着肩膀,泪失儿沾湿了胸口的红领巾,又掉落到化妆室的地板上。

“给!”他重复说,一只手颇有耐心地伸在那里。我不想理他,我又不认识他,大概是业余广播剧团新来的学员。他也想和大伙儿一起来嘲笑我么?我今天上台朗诵诗时,就算念错了几个地方,能怪我吗?导演昨天才给我的诗稿。我继续哭着,似乎要让全团的人都知道我的委屈。

...... “哎哟,小姑娘,你的眼泪是咸的,我的果子是苦的,可你的眼泪不会变甜哩。......” 他说什么?嗓音像低沉的巴松。 我抬起头来,面前是一个细高个的男青年,穿一件洗得发白拉链衫。他的手掌上有几颗绿色的、椭圆形的小果。

“生橄榄?”我摇摇头,它太苦啦。...... “苦,是吗?”他耸了耸肩膀,叹了口气。“大人们都不喜欢苦的东西,小姑娘也不喜欢。......可是,苦和甜难道是可以截然分开的吗?你吃橄榄,好像苦,一会儿就变甜了,它会变,懂吗?” 我啧啧舌头,好像上头流过了一丝丝的味道。

我不情愿地把橄榄塞进嘴里去,多奇怪呀,它真的会变哩,它比眼泪的涩味好多了。我为什么要哭?多没出息。下次演出,我不也会变出一首顶漂亮的诗来么?我嚼着果,瞧着他,破涕笑了起来,他也笑了,像一个温和的大哥哥。

演出结束了,汽车送我们到电台门口。电台离我家两站路,每次我都自己走回去。 “不害怕吗?小姑娘。

”他跳下车,朝我走过来。 “怎么不害怕呢?今天太晚,都十点多钟了。” “我正好和你同路!”他说。 我在他旁边蹦蹦跳跳地走着,哼着歌,已经忘记了几小时前的不快,那橄榄真好。

可他这会儿为什么变得这么严肃了呢? “你的诗一共十六行,念错了三个字,漏掉了一句。 我吐吐舌头。

“教室的室,应念shi,不是shi,蜘蛛的蜘,应念zhi,不是zi,南方人总是zi、si不分的。” “shi——shi,室。”我愁眉苦脸地念道。 “怎么能把所有的字都记住呢?” “查字典呀,一个一个地查。

”他的口气好像在大提琴的弦上用了加倍的力气。 我不作声了,冬夜的风,钻进我的纱巾里,我弯腰去拣路灯下的一片梧桐叶,像一片透明的细网,边上缀着珍珠的梧桐籽儿。...... “不过,你朗诵时感情是真挚的。

我喜欢这个。”他补充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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